序:
2023癸卯年词集。生活就是不断认识新事物的过程,热爱生活的人喜欢去探寻那些未知的惊喜,从不瞻前顾后,而是相信自己当下的决定。八首词记录了我这一年的见闻。
平凡是每个人的宿命,平凡是绝对的,优秀是相对的。我们注定平凡,但这并不代表我们没有去追求优秀的权利。我希望我将来的生活不是平凡的优秀,而是优秀的平凡。
1 时雨延春 二月廿八癸卯春
蓬船摇橹躲莲开 微波晴雨扫尘来
回渠引溪绕春麦 上彩 门庭古木似新栽
鸳鸯濯翼枕沙白 寻风 蘋花睡老桃蹊外
便抔黄沙作乡土 如是 故园花草异园摘
“风梳柳颈照海棠 檐雨无心润扶桑”
“总盼天地双飞客 来者远 去者忙”
“弦音穿户扇底语 轻舟浮水楼心漾”
“恰一时 月桂青枝 续得百年香”
“虽一刻 金风玉露 胜却万年长”
溪边蓬船上,船夫摇着橹板,划开水面,莲叶被浪花扫开。原是晴天,竟下起小雨,好似为扫除人间的灰尘而来。
春雨灌满了麦田边的水渠,涓涓细流在田野间环绕。只一夜,世间万物便又有了颜色,那庭院里的古树好似今年新栽的一样。
鸳鸯清洗自己的羽翼,成双成对躺在沙子上。春风拂面,晚蘋在满是桃花的小径上独自老去。
身在他乡,当我捧起一抔湖边的白沙,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故土。如果总是这样的话,那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吧。这时节锦绣,九州同春,那塞北的花,在江南也一定可以寻到。
“春风梳过柳树的枝条,树荫下掩映着一朵朵海棠花。春雨从屋檐上滴落,润湿了木槿的花瓣。”
“总是期盼见到远方的故人,但要来的人推辞说路途遥远,离开的人却日夜奔忙。”
“听琴声穿过窗棂,躲在纸扇的画里低声细语。看船儿漂泊在水面,船角激起的涟漪,随浮萍在庭院的小池中荡漾。”
“恰是子午时分,明月挂在桂树新出的枝桠,那还未生出的桂花,可用这一时,延续百年不散的香气?”
“待到秋来,定是清风白露,丹桂漫山,即便一刻,定比万年的风韵更加绵长。”
2 人间三月三 三月初三癸卯春
白墙碧瓦绕青烟 河畔取水到竹园
走采香苓 驻拾新木 三月清欢都尝遍
暖霞不欲催人走 朝露不曾赶人先
何为春晚 何为迟暮 总把流光作“当年”
“陈笛垂案闻孤馆”
“抚琴靠海坐凭栏”
“风吹春困不觉晚”
“人间好梦寄青山”
“赌书泼茶重三夜 千金酒债笑中瞒”
“却道谷雨殁花季 胜景难再 随遇随安”
“梵音送梦笑春懒 新燕不走 旧客不还”
袅袅炊烟,在江南小镇的桥边升起。打一桶水,要送到满是新竹的花园。
走在铺满石子的小路,忽而停下来,摘走刚冒出嫩芽的野菜,这一来一往,便是尝遍了三月里的各种美味。
傍晚的烟霞伴随着落日的余晖升起,但从未催促人们离去。早晨的露水悄悄爬上枝叶,但从未赶在人们睡醒之前消散。
什么是晚春,什么是日暮,不过是人们在年老时给自己青春挥霍的时光,找了一个借口,总说“如果回到当年”罢了。
“只将陈旧的竹笛轻放在书案上,便能听到当年酒馆茶楼的曲声。轻抚瑶琴,靠在栏杆上,身后便是汪洋大海。”
“春风吹得人恹恹欲睡,却不知道已经起的很晚。那就把清晨的美梦打包,送给聆风沐雨的山川。”
“年少时连续三天三夜在闺中赌赛,弄得衣襟满是茶香。欠下了千金的酒债,却笑着对他人隐瞒。”
“如今却说因这谷雨倒春寒,才惹得花落人散。好景不复返,能有幸看到已经是人生乐事了。”
“刚刚睡醒,竟躺在庙前的柳树下,寺院中传来阵阵念经诵文的声音。可能春天和我一样懒吧。”
“她舍不得南回北归的新燕,就再给几个贪玩的时辰,在三月停留。”
“我放不下山海难逢的故人,就再做几个清晨的美梦,到梦里去见。”
3 山海自回音 四月十三癸卯夏
荷吹叶 歌入楼 人荡雨 月藏钩
露洗尘 点滴三两敲坠 偏湿眉头
行将至 莫逐流 持今不惧光阴久
再难收 怎轻扯三分衣角 便拥我入怀袖
“永夜抛人何处寻 空阶檐雨怨孤衾 ”
“不奈天晚来迟 夕垂红日 新鸟觅旧林
“揉碎毫厘不知命 平衔日月不如今”
“正年少 行遍浮生万象 人间总关情 ”
“莫沉吟 亢然天地啸 山海自回音”
夏夜,月亮挂在屋檐,池塘里荷花摇曳,在雨中撑起伞,哼着小曲,歌入高楼。
露水洗去尘灰,三三两两,从檐角掉下来,偏偏打在眉头。
明明再走几步就到了,为什么要换其他的路?只要明白此时此刻的方向,就不用惧怕路途遥远,山水周折。
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吧,可能当初只是想试试而已。就像扯了扯你的衣角,你就突然回头,把我死死抱住一样。
“空窗烛雨,漫漫长夜,裹着单薄的席子,总觉得被抛弃在这世间,无处探寻。”
“不能忍受那种被错过的感觉,像新生的鸟儿被遗弃在枯木旧林。”
“有时恨不得把每件事情掰开揉碎去找到其中的因果命运,但总是厌恶思考关于昨天今天明天的问题,觉得现在就是最好的,没有考虑太多就做出决定。”
“但我还年轻嘿嘿,有大把的时间去闯荡,去看那些书本里蚀刻的景色,应该相信这世间自有真意,人间自有真情”
“别整天垂头丧气的啦,有时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冲这天地大吼一声!要相信这千山万水,自有回音~”
4 敛羽 五月十七癸卯夏
星点尘散 月洒银帆 晨鸟语 晓尽天蓝
时应休处 不语偷安
仍奔马远 椽笔乱 砺刀寒
东渡沧水 西出阳关 三江汇 平野光还
书来故地 功业无谈
却言之休 抚之睡 问之餐
“拈花浮雨出青右 西风唱把鬓眉偷”
“风起如收蓬莱去 风落如释燕阁愁”
“敛羽不惧时日晚 振翼应知何时休”
“放却衔山东坡著 应似曲水放翁游”
繁星闪烁,点散月亮撒下的银晖,在星空之上汇成云帆。转眼晨鸟啼鸣,天光破晓,一片蔚蓝。
偏是该休息的时候,却说怎么能偷懒。
有人快马加鞭,有人笔走龙蛇,有人将佩刀打磨得发出栗栗寒光。
向东渡过沧江,向西踏出阳关,待功成名就,在这片土地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收到家里来的书信,却并未过问积年来的功业。寥寥几笔,只是在问,何时休息,何时睡觉,何时吃饭。
“不肯错过一片飞落的花瓣,想凌驾于云雨之上,总想做家里的长江后浪,做出比前辈更宏伟的事业。害怕岁月如梭,在欢歌笑语中把青春偷去。”
“大鹏展翅,翱翔于万里高空,世间的一切在它眼中都很渺小。待到力尽而落,虽是燕雀之巢仍显得高不可越。”
“或许我们应该好好想想自己最终想要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为了自己理想的生活不懈奋斗,而不是盲目地追求。”
“我梦想中的生活,是像欧阳修和苏东坡那样!没事就邀约知己二三到处游山玩水,饮酒作赋,吃好多好多好吃的,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有一个自己的草屋,一间自己的书房,有一本自己的诗集……”
5 吹澈玉城霞 七月十三癸卯秋
闲云出岫千重翠 微雨衔山饮风回
黄叶飘零点秋水 扇上新燕 檐下不知归
彩蝶绕枝沾露醉 偏爱枫红不忍飞
霜寒不语 赴江梅 怜香止御风退
“竹节轻 莲叶平 海棠睡”
“千秋锁宫闱 漫天香雪吹霞辉”
“旧忆淡年岁 燕孤飞 残阳过江湄”
“遍彻玉城烟雨 可有 故人泪?”
云从山涧中飘出,俯瞰满山青翠,微微细雨,借风洗尽尘灰。
枯黄的树叶坠在水面泛起微微涟漪。想那扇上画的新燕,几时才归。
彩蝶绕着枯枝飞舞,饮下一滴露水,便摇摇欲坠。应是喜欢这满树的枫叶,才迟迟不肯离去。
等到桂香散尽,红叶零落,林间静的出奇,冷的可怕,那时,是霜雪与梅花的约会。
“初秋,枝头的竹节碧绿如新,却是脆弱不堪。池塘里的荷花还未败尽,仍有些许赤粉殷红。海棠花还想在秋天再开一次,但如今只是点点花苞”
“初秋的景色确实很美,但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这万顷风光不过被隔于轩窗,锁在门外,我所接触的,不过是没完没了的尘杂琐事。多想借这一树芳香如雪的梅花,吹着赞颂风光自然的笛道,一直吹到天上仙都的彩云深处。”
“过往的记忆总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渐渐抹去,冬夏有别,春秋如同。看梅花和荷花分辨冬夏,看新燕南飞北归分辨春秋,看太阳从江边升起还是落下分辨早晚”
“我还记得一位故人,但现在音讯难通。待到三九时节,我便乘那梅花香雪,飞出宫锁千重,去那云上仙都,寻一片于我的闲云。在漫天烟雨之中,饮一滴醉人的雨露,在七九拂月之前,赴一场江梅的约会”
6 青萍之末 九月初七癸卯秋
碧海晴云遮暮晚 连山霜草平野芜
薄衫细影绕墙出 不知 春来路
酌罢玉瀣诗遍舞 坐看秋水行穿竹
且似尘间世与我 总相见 不相熟
“雨歇渔樵唱晚 颌略几处清歌”
“浪痕迭也层层落 盈盈似他说”
“半倚曲阑微醉 漂泊 哪怕时日无多”
“我又何尝不似这”
“霜降之雨 青萍之末”
天边的云彩,遮住了海上日落的霞光。已是霜降,漫山遍野的秋草,满是冰霜。
用薄衣盖住自己细弱的身子,扶着墙走出小院,这外面的光景,好似春天到来之前。
人们总说每天只顾喝酒写诗的生活是虚度光阴,总说不要每天宅在院子里看那一隅的秋水翠竹。
可能我只是在逃避生活罢了。我和这个世界每天都见面,但他也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唉,现在,我也不想认识他了。
“秋雨过后人们总要出海赶潮,我听到了他们的歌声,便也跟着哼上几曲。”
“海边的浪花一层一层地拍打在沙滩上,像是在笑着对我说些什么似的”
“快要入冬了吧,喝了点酒暖暖身子,倚着栏杆昏昏欲睡。人生不过五六十年,大把的光阴还要在这世间漂泊”
“以前看这院子里的浮萍,四月生,九月殁,不到半载的光阴着实可怜。但现在好不羡慕,若如这浮萍一般来无根去无果,定是能自在世外。”
“我又何尝不是世间的一叶浮萍,若与世间尘缘无关,怎会去关心春花开落。若与阴晴生死无关,怎会去计算日月因果。既然我与世间不识,那便无人管我,谁又知我做的一切,是对是错。”
7 天上雪与心间雪·江城梅花引 十月初六癸卯冬
暮云垂霭叶散秋 是天忧 是心忧?
心乱如诉,无事却说愁
夜阑雪满风吹透 逐残冰 摧帘影 灌层楼
风兮风兮何处走?扬子月,西子洲
归也归也归难就?天楚同游
歇马凌垣 松辽荡寒流
待得水天风清好 裁心雪 予天公 为我求
“看天上之雪 是江南烟波”
“是亭霜碎湖月 吹羽入高阁”
“是浮绒薄印 许作半晌客”
“是灵犀旷照 冰霜玉洁两得”
“念心间之雪 是松花凛落”
“是飞流出高崖 直下荡山阿”
“是暖炉旧锁 听风人醉卧”
“是知交满座 桃符笑语欢阖”
天边的乌云遮却了落日时分的彩霞,秋风过境,吹落一地枯叶。抬眼尽是阴云,天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嘶,是天不开心呢,还是我不开心?
我确实心里很烦,但是如果要说的话,却说不出什么烦心事。
午夜时分,正是熟睡,狂风夹杂着飞雪撞开房门,碎冰被吹进床帘,整个屋子好像被冻住了一样。突然想起家里的阳台门贴了n层保暖层根本不会被吹开,家里十来个暖气管根本不用开空调……我现在知道我烦什么了。
人们总喜欢跟风“风”要往南方走,人们也都去了江南。风要回来的时候,人们却不愿意离开。
我喜欢的雪可不会半夜搞偷袭……那年骑着马爬上土坡,看狂风卷杂着地上的冰雪在空中盘旋飞舞,化作松辽平原上的一条巨龙,。
算啦,反正现在也看不到,等到风清气爽,冬阳高照的好时节,希望老天能来一场我心中的雪。
“当然啦,江南的雪和东北的雪各有各的好嘛~”
“江南的雪很温柔,细雪落于汀州之上,将湖面的月影揉碎,风梳柳颈,雪入高楼。“
“下完雪之后地上只有薄薄的一层,像刚裁好的鹅绒一样,不到半晌却又消散无踪”
“有时候阳光洒在这层薄雪上,小冰茬熠熠闪光,才知道什么叫冰霜玉洁”
“东北的雪嘛,我倒是没见过松花,应该在下雪之前就落没了?”
“可能人们想象的都是——西北狂风卷杂着冰雪,从山崖边如瀑布般飞流直下,在积雪的针叶林和灌木丛中横冲直撞”
“但真实情况是……下雪的时候我一般都是在家里摆烂,没看过什么大场面,反正我有暖气,任它在外面张牙舞爪,我就躺着睡觉~”
“最印象深刻的是,正月十五雪打灯,家里来一堆朋友闹元宵,那时候其实也没什么玩的,但家里一热闹起来,就很开心,也不知道当时在开心什么……嗯,可能是有暖气叭……”
8 玉窗镜与瑶台镜 腊月廿七癸卯冬
行江草 聊寄春风 宿远道 雪锁千城
步于此 可怜环无四壁 饮露眠松
长亭歇 玉阶遥立 短亭走 水转山横
燕来时 春归溪亭日暮 今人去年逢
入梦也 身在情长在 江头江水声
“一灯新火起苍柔 两盏温茶相映瘦”
“天池酿作杯中酒 满船清梦一枕休”
“三江渡却群山阻 长亭更始短亭留”
“趁醉假意半推就 提起竹竿作吴钩”
闲步江边,水浅草绿,天高冬暖,似有春风拂面。住在离家很远的地方,细雪飘落在大街小巷。
在这里生活,家无四壁,一贫如洗,日日用露水解渴,困了就靠着松树,枕席而眠。
二十载奔波,总喜欢站在台阶上回望来时的路,但难免崎岖纵横,一眼望不到边。
燕落长亭,应是春归,夕阳斜照,冰溪暖流。如今的自己,已经变成了去年的我想成为的样子了吧。
有时觉得已经忘了那些旧事,但只有在梦里才知道自己还耿耿于怀。最是人生憾事,如同江水般,不停地拍打岸边的礁石,一波接着一波。
既然忘不掉,那不如欣然接受。旧梦已去,前路旷远,人生如逝,山河永在。
“窗前的烛火,在镜中泛起白色的柔光,月光照进桌上的两盏新茶,茶色被银辉抹去,竟如白水般消瘦”
“醉后忘却水中的星辰只是倒影,若把河水酿作杯中的酒,晴朗的梦中,我便卧在这天河之上”
“山一程,水一程,这世间纵有千万年山水隔断,人生不过数十载羁旅漂泊。活着的意义,无非在苦难之中顽强地走下去。”
“可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总有人恭维我,说我才不像什么苦难之人,好烦好烦,趁着酒还没醒,和朋友为这件事来回推就。不想聊了,便假装不在意,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等朋友走后,从床上爬起来,靠在窗边。月色入户,凉茶残烛。扶起铜镜,对着月亮,月光便照到我的脸上。”
“人嘛,也得有点追求。比起用这镜子,扶上千里瑶台,我更想用这月亮,斜照万里人间。”